程金风笑了笑，带他走到顾青苒面前，“这是青苒，是我妻子。”又指了指顾青苒怀里的小浩瀚，“这是浩瀚，我儿子。”
  程皓山看着顾青苒怀里抱着的孩子，他一双漆黑的眼珠子正在滴溜溜地转，小手小脚正舞得欢。
  这么可爱的孩子，是他的亲孙子啊。
  他的眼眶微微湿润了。
  他的儿子原谅了他，他还有个孙子。
  这样的团圆，是他做梦也不敢梦到的美好。
  顾青苒笑了笑，把孩子递到他面前，“爸爸，你要抱抱他吗？”
  可以吗？
  程皓山卑微地看向程金风。
  程金风点头笑道，“我平时工作忙，青苒又一直想回医院工作，但又放心不下把孩子交给保姆。你回来后，就帮忙带带孩子吧。”
  程皓山已经脱离社会太久，让他一回来就去工作不现实。但是他以前好歹是个成功人士，让他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，那更不现实。
  带孩子，倒是个不错的建议。
  程皓山的眼眶发红，在接过孩子那一刻，眼泪终于掉下来。
  这十几年来不见天日的折磨，在这一刻得到了释然。
  姜慎在这时说：“有什么事，回家再说吧。”
  这里毕竟还是监狱门口。
  程皓山朝他看过来，看向他身旁的舒沉婉，看到她隆起的肚子。
  姜慎找他问过当年车祸的细节，他也已经知道程若晴做过的那些错事，也知道了舒怡清已经过世的知道。
  人死万事休。舒怡清和程若晴的母亲都已经死了，还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？更何况，沉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，所有的错事，又与她有什么关系？
  程皓山想起上次舒沉婉来找他时，他那恶劣的态度，有些羞愧，低低地唤了一声：“沉婉。”
  舒沉婉浅浅地笑：“我们回家吧。”
  坐在车上，程皓山看着车窗外面飞掠而过的风景，心内起伏不定。
  但不管有再多的不安，他也明白，他终于熬过来了。他身边有孝顺的儿子，女儿，还有个乖巧的孙子。
  再过一段时间，他还会有个外孙。
  他的人生，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圆满的了。
  程皓山在程金风的家里住下，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，束手束脚的。有时候小浩瀚哭声稍微大一点，他都会手足无措，认为自己带不好孩子，不停地道歉。
  毕竟十几年的监狱生涯，让他养成了小心翼翼的习惯。
  顾青苒说：“爸，这里就是你的家。你应该大大方方的，有什么要求就提。我们做错事你可以批评，你做错事我们也会提。一家人，不要太见外。”
  程皓山一愣。
  是啊，他们是一家人，他这样生分，让孩子们心里也会不舒服的。
  顾青苒继续开导他：“爸，当年的事情并不是你的错。你已经为那个错误的判决失去十几年的自由。现在查清了真相，你接下来的日子，仍然要在不自由中度过吗？”
  她握住他的手，温柔地说：“你没有做错事，不应该再为那些过错继续承受了。你应该走出来，大大方方地，过上幸福的日子。”
  程皓山拍着顾青苒的手，热泪盈眶，“你是个好孩子，金风娶到你，是他积了几辈子的福气。你说得对，我们是一家人，以后大家都不许再见外，开开心心地过才是道理。”
  程皓山的心结解开，提出要去看看程若晴。
  程金风和舒沉婉陪着他走了一趟。
  程若晴神情委顿，两眼无光。她的下巴有点歪了，但是在里面那种环境，根本没有条件给她做修复，顶着一张怪异的整容脸，在里面被排挤嘲笑，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。
  她就是以这种精神面貌，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。
  程皓山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宠过十几年的女儿，不确定地喊了一声：“晴晴？”
  程若晴呆呆地看着程皓山，慢慢认出他来，涣散的眼睛终于有了焦点：“爸爸？”
  在得到回应后，她终于有激动，“你真的是爸爸？你怎么出来了？！”
  程皓山说：“我是被冤枉的，当年撞到人的不是我。现在真相大白，我就出来了。”
  他慢慢把当年的事情告诉程若晴。
  程若晴听完后，眼泪已经掉下来，“爸爸，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来？妈妈已经跳楼自杀，我们的家业被人霸占，我也变得一无所有了。爸爸，你把我救出去好不好？我不想待在这里了，我好害怕。”
  “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人，我不想呆这里。”说着她又怨恨地瞪着舒沉婉，“都是因为你，如果不是你，我不会被抓起来。等我出去，我一定会好好回报你的！”
  程皓山失望地看着她：“你做过的事情，我已经全都知道了。沉婉是你的妹妹，你却一次次想害她。现在你落得这样的下场，也是罪有应得。你在这里好好赎罪吧，也想想你知道到底错在哪里了。”
  程若晴不敢置信地看着程皓山，“爸爸，当年你最疼爱我了。现在连你也向着那个野种吗？”
  她指着程金风和舒沉婉，“这两个都是野种！他们，一个是我哥哥，冷眼旁观，眼睁睁看着我落难也不拉我一把。一个是妹妹，却什么都跟我抢。她是我亲妹妹，却抢我的男人，还要把我送进监狱。现在，你还要站在他们那边，反过来指责我吗？”
  程若晴太激动了，狱警走过来警告：“安静点！”她才如同鹌鹑一般蔫下来。
  程皓山看着女儿那张扭曲的脸，突然不忍再看。
  “你好好反省吧。否则二十年后就算出来，我也不会原谅你。”
  程皓山离开监狱，看着舒沉婉沉静的表情，最终说：“沉婉，这些年你受苦了。”
  一个是他千娇万宠的女儿，却养成这副野蛮不讲理的性格。一个是他从来没有放在眼里，没有尽过一天父亲责任的女儿，却出落得这么温婉懂礼。
  说到底，他这个父亲也是失败。
  舒沉婉握了握他的手，低声道：“没关系，都过去了。”
  是啊，都已经过去了。
  好在他还有很多的时间，去慢慢赎罪。
  所有的误会都雨过天晴，舒沉婉在姜慎的勒令下，请了长假，在家里安心待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