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卷(19)
作者:
噤若寒单 更新:2021-10-08 23:46 字数:4630
可也是因为那一战,谢凭澜这个原本最有希望渡劫合道的天之骄子,直接跌落了一个境界,从此再无进境。
或渊位于魔族腹地,要想进去,免不了和魔族的人起冲突。人多势众,谢凭澜一定要拉着仙门百家的人一起过来便是这个道理。
商行阙这个老妖怪不愧统领了魔族数千年之久,威慑力比起不干正事的秦墨不知要高了多少。
魔修本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,即便是面对秦墨,他们照样前仆后继,毫不手软。
还真如系统说的那样,他这个魔尊,早已名存实亡。
他们花了三天的功夫到达或渊,这里的阴煞之气浓郁非常,寻常人根本待不住,因此留下来的只有寥寥数人。
唯有秦墨,宛若蛟龙入海,却寒更是兴奋得无以复加。
我就知道,你肯定还会回来的。商行阙的笑声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样,让人摸不清方向,关了我一百多年还不够,如今又要再杀我一次吗?
话音落下,商行阙一袭红衣出现在他们眼前,配上那张风华绝代的妖冶皮相,对于一个男人来说,着实过分艳丽了。
谢凭澜面对这个自己恨了一辈子的人,格外惜字如金。
他一字一顿道:死不足惜。
商行阙笑意不减,那我一定拉你陪葬。
废话真多。秦墨打断他们旁若无人的调情,魔气外放,提刀向他砍去。
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吗?
今日这里是属于秦墨和商行阙的战场,至于其他人,帮不上忙,也没人需要他们帮忙。
半步渡劫的秦墨,只一刀便足够引起商行阙的重视。
他显然也清楚,秦墨是可以真正杀死他的人,脸上笑意收敛,神色变得凝重起来。
两股同源的魔气碰撞在一起,压得其他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,不得已向后退去,离二人越来越远。
十几招过后,商行阙脸上留下一道血痕。
他伸手擦了一下,放到嘴边舔舐干净,眼中划过厉色,看来当初就不该让你出生。
秦墨淡淡道:现在后悔已经晚了。
事实上,秦墨不见得有多轻松,他先前对柳凝说的五成把握,没有半句虚言,可倘若商行阙要和他拼命,他也一定拼不过。
因为他惜命。
商行阙忽然瞥了一眼谢凭澜,大约是想起自己说要拉他陪葬的话,忽然改变方向,朝谢凭澜抓去。
秦墨犹豫了一下,还是决定出手拦下他,不料对方竟然将兵刃脱手,用作暗器朝他掷过来。
他不得已侧身避开,可却寒已经将积聚的魔气劈了出去,这一侧身,攻击便全落到了谢凭澜的方向。
半步渡劫用尽全力的一招不是那么好接的,谢凭澜沉疴未愈,即便死不了,恐怕也落不了好。
电光火石之间,一抹红色冲过去替他挡下了这一招。
只见商行阙吐出一口鲜血,顺势倒进对方。
谢凭澜满脸惊愕,下意识便将人接住了,张了张嘴,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。
这是玩的哪一出?
虐恋情深?
秦墨看得愣住了。
二人抱在一起,宛如最亲密的情人,但与此同时,这也是个极度危险的距离。
谢凭澜此刻若是有心想杀他,可谓轻而易举。
可他犹豫了。
然而下一瞬,商行阙的手便洞穿了他的胸膛。
一百多年了,阿澜,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。商行阙怜悯地看着他,嘴角的笑不知是得意还是嘲讽。
他有很多种办法杀死谢凭澜,却偏要用最诛心的一种。
玩弄人心对他来说,就像是一种乐趣。
谢凭澜死死瞪着他,用尽全部的力气拽着他的领子,眼中既是痛恨,也是痛苦。
只是不知这份痛苦究竟来自于身上还是心里。
商行阙!殷红的血不断从他嘴角流下,嗓子里发出崩溃的嘶吼,啊啊啊
杀了你我要杀了你!
不是说了吗,我会拉你陪葬的。
商行阙发出桀桀的愉悦笑声,又忽然间低头故作伤感拭去他的泪水,别哭,很快就不疼了。
[他好变态。]系统被惊到了。
秦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一瞬间浑身发凉。
他不同情谢凭澜,但有句话谢凭澜说得对,这个人死不足惜。
事情发生得太快,秦墨只来得及震惊,随后想到谢凭澜还未将苦叶两生花交给他,连忙冲上去将他从商行阙手中抢了过来。
苦叶两生花呢?快告诉我在哪!
谢凭澜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,双目失神,只是不断念叨着要杀了商行阙,根本听不进他说了什么。
杀杀了
他声音渐息,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就咽了气。
第29章
谢凭澜死了。
以一种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。
商行阙活了几千年,一直都是一个人,现在快要死了,总不能还是一个人。所以他宁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,也要拉上谢凭澜陪葬。
并且这个人只能由他来杀死。
秦墨不关心老妖怪的想法,他只知道,谢凭澜死了,但能救师兄的药他还没交给自己。
你心疼个什么劲?商行阙方才硬生生接了那一招,此刻狼狈非常,却居然还笑得出来,他从头到尾也不过实在利用你而已,有什么值得可惜的?
他一边说着,一边呛出一口血。
哦,我想起来了,你是在可惜小美人吧。他那副病态残躯,也没几年好活了。
不得不说,商行阙在挑起旁人怒火这方面简直天赋异禀。
闭嘴!给我闭嘴!秦墨毫无章法地挥刀向他砍去。
此前他还惦记着要回去,因为答应过师兄,不会再抛下他。可谢凭澜这一死,秦墨脑子里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也彻底崩断了。
[秦墨,你冷静一点!]系统惊呼。
现下这种情况,即便秦墨想要冷静也不能够了,今日他和商行阙之间,必然是要死一个的。
或者同归于尽。
商行阙大笑,来啊,看看今日究竟谁能杀的了谁!
两人受伤都不轻,打得却比之前更凶了。
他们都没有退路可言,如今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,看谁先泄气罢了。
商行阙是从不给自己留后路,而秦墨的退路就是柳凝的活路。
只是这条路看上去,似乎已经被彻底堵死了。
柳凝是在秦墨他们走后的第二天醒来的。
为了让他错过前往或渊的最佳时机,秦墨甚至给他下了昏睡诀,只是没想到蛊毒发作后的疼痛,让柳凝提前醒了过来。
他从塌上挣扎着爬起来,又因浑身脱力摔了一跤,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守在外面的薛灵霜,推门进来后看到柳凝的脸色,心中大骇。
掌教!您没事吧?
薛灵霜赶忙上前扶他,柳凝借力起身,第一件事便是问秦墨去哪儿了。
阿墨呢?
秦墨以为昏睡诀足以让柳凝躺上两天,便没有嘱咐小姑娘,让她不该说的不要说。而薛灵霜也没有多想,以为他是在问莫前辈,如实道:莫前辈他们昨日便出发前往或渊了。
他怎么能又不告而别。
柳凝气得胸闷,连嘴唇也咬破了。
薛灵霜见他脸色惨白,想起秦墨临行前说过的话,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瓷瓶,这是莫前辈给我的,说让我在您难受的时候喂些给您
她还没打开过,不知道里面是什么,只以为是药之类的东西,但柳凝却再清楚不过了。
他竟连这个也准备了。
就这么不想让他跟着去吗?
怀素师叔说得没错,他还真是小混蛋。
柳凝调整了一下呼吸,伸出手,给我吧。
他其实很想将这东西砸烂以示愤怒,可为了去找作为罪魁祸首的小混蛋,又不得不饮下它。
他还同你说了什么?
薛灵霜摇头:没有了,莫前辈只说让我好好照顾掌教,说完就走了。不过
不过什么?
不过薛灵霜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位,以她的年纪,谢凭澜这样活在各种传言故事里的人,离她实在太过遥远。
她想了想说:就是那位谢掌教,在莫前辈走后悄悄来过一趟,也不让我跟着,进来出去不过片刻。
感觉有点奇怪。
当然,薛灵霜没敢把后面那句说出来,毕竟那是柳凝的师尊。
柳凝怔愣片刻,选择了将此事略过,我知道了,多谢。
他现下没时间计较这些。
我也要走了,你可以自行离开。若是不嫌弃,药柜里有几株灵植,你尽可以挑走。
说罢,还不等薛灵霜说什么,转眼就不见了。
诶?小姑娘眨眨眼,愣在原地。
对于柳凝让她挑灵植的提议,薛灵霜并非无欲无求,自然是心动的。
不过做人不能太贪心。
就只拿一株好了。
柳凝紧赶慢赶,终于在他们出发后的第三天赶到了或渊。
大多数人留在了外围,进入腹地后,他先是遇到了被逼退出来的怀素等人。
阿凝?你怎么来了?
里面冲天的魔气让向来从容的柳凝焦躁起来,他顾不得叙话,只问秦墨在不在。
他和谢师兄都在里面,也不知道怎么样了。
话音未落,柳凝便一头扎了进去。
他心跳得比秦墨吻他时还要快,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嗓子里跳出来。
他心道,小混蛋,你可不能死。
柳凝赶到时,秦墨已经站不起来了。
一身杏色旧衫沾满了血迹,分不清到底是商行阙还是他自己的,见到柳凝,眸光跳动,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。
他还以为,再也见不到师兄了。
柳凝跌跌撞撞地向他跑过来,最后摔倒在他跟前,双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,几乎快要哭出来,阿墨,你在哪?
咫尺的距离,秦墨将自己挪过去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他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有多脏,紧紧将人抱住,我在,我在这里。
柳凝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。
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秦墨的血是什么味道,从他靠近这里的那一刻起,体内的蛊虫就疯狂躁动起来了。
好多,好多的血。
这也是秦墨不敢让他一起过来的原因。
一旦打起来,他不可能不受伤。
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。
想到差点见不到他的可能性,秦墨呼吸一滞,是我食言了。
二人互诉衷肠之时,本该了无声息的商行阙竟从地上爬了起来,将刀子捅向柳凝背后。
秦墨瞳孔剧震,奋力推开了柳凝,随后,那把刀准确无误地插在了他心口上。
与此同时,霁雪和却寒一前一后刺进了商行阙身体里。
血染在他的红衣上,只是将颜色又加深了一层,就像在上面绣了大片的花一样。
不过一息的时间,这副妖冶皮相便化作飞灰,消散殆尽了。
秦墨力竭倒下,被柳凝手忙脚乱地接住,抱在怀里。
阿墨你怎么样了?说话啊!柳凝颤抖着抚上他的脸。
秦墨眼皮已经快要撑不开了,师兄对、对不起,我没拿到拿到那株花
我不要,我不要什么花!我只要你活着!柳凝拼命摇头。
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了秦墨手上,他有心抬手去摸一摸师兄的脸,结果却是有心无力。
不过,就算他没拿到苦叶两生花,师兄也可以活下去了。
第30章
因魔气过于浓郁而积聚起来的黑雾渐渐消散,一切都结束了。
怀素急不可耐地想要冲进去一探究竟,被徐岩一把拉住。
正要回头质问,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,背上还背着一个,一步一步走得踉踉跄跄。
她又探了探头,可惜什么也没看见。
柳凝和秦墨出来了,商行阙和谢凭澜却没有出来,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。
其他门派的人兴奋不已,开始奔走相告,没人发现,柳凝背上的人已是强弩之末,随时都会油尽灯枯。
最先发觉不对劲的是怀素,实在是柳凝的模样太吓人了,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。
阿凝,发生什么事了?
柳凝充耳不闻,只知不停地往前走,直到怀素按住他的肩膀,方才停下来,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。
他身子摇晃,不得已将秦墨放了下来,随后紧紧将人抱住,哭得仿佛像个迷途归家的孩子,师叔,他答应过不再留我一个人,他答应过的!
柳凝从小听话懂事,又不爱表露心事,这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哭成这样,无助又心酸。
自家孩子哭成这样,哪有不心疼的,可秦墨就剩半口气了,还是柳凝用修为替他吊着的,便是有通天的能耐,只怕也救不回来。
怀素长叹一声,阿凝,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好吗?我相信,阿墨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。
徐岩也道:人总有一死,修道者也不过是比寻常人寿命长些罢了,生离死别,人之常情,你别太难过。
我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他回来,都是我的错。柳凝苦笑一声,开始责怪起自己来了。
如果他用一百多年等来的,就是这样一个结果,倒不如从一开始,就跟着秦墨到魔族去。
不必做一个称职的大师兄,不用担下掌教的责任,因为会有人和他说,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了。
师兄开心,那我就开心了。少年时的秦墨总是笑得那样灿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