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程知青, 你怎么来了？”黄奶奶见到程瑶，有些诧异。
  而后感觉自己这话说得不对, 又赶紧补救, “哎呀，瞧我这话说的，程知青快进来坐。”
  黄奶奶转念一想, 程知青手上拎着东西, 估摸着是来探望她二儿媳妇的。
  心说这程知青真是客气，竟然上门还提着东西。
  “我是来看看黄嫂子的, 顺便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, 所以专门来一趟。”程瑶这次来可真是有正经事儿。
  “啥事儿用得着程知青专门来一趟？可真是麻烦程知青了, 快进屋里坐坐。”黄奶奶一边问, 一边把程瑶让进了屋里。
  程瑶把东西放到堂屋的桌子上。
  “黄奶奶, 黄嫂子不是病了吗？我先过去看看, 看完我再说。”虽说黄嫂子并已经好了的可能性很小，但万一呢？
  搞不好黄奶奶已经找了名医，黄嫂子的病情有所好转也是有可能的事情。
  不过程瑶并没有问黄奶奶关于黄嫂子的情况, 她想亲眼看一看。
  结果却在黄嫂子的屋里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子。
  看那面像, 倒是长得跟黄嫂子有几分相像, 略一判断, 就知道两人是两姐妹。
  “哎呀, 来客人啦？姐姐, 这是？”铁春兰见到一个长得极为美丽的女子来到黄家, 而且还是专成来看姐姐的。
  心里极为奇怪，她来黄家已经好些日子了，可也没听说过这一号人物呐。
  更没从她姐姐嘴里提起过这么一个长相漂亮, 气质高贵的女子。
  按理说, 这样的女子不应该跟她姐姐有关系才是。
  所以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？铁春兰满脸好奇。
  铁冬梅见到程瑶，立马脸上扬起了一个笑容。
  “程知青，你怎么来了？”说完又转头对妹妹春兰说道，“春兰，你还愣着干什么，赶紧搬个椅子给程知青坐，顺便再给程知青冲碗红糖水。”
  上回铁冬梅收了程瑶留下的钱，不安生了好几天。
  好在这程知青从没上过们，她才相信婆婆说的都是真的，人程知青确实是把钱特意留下给她的。
  现在见到程知青上门，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程知青是不是来要钱的。
  心虚的她，犹如面对一个债主，特别客气。
  程瑶抬头瞧了铁春兰一眼，“不用帮忙，我自己来就成。也不用冲红糖水，给我一杯温水就好。”
  外头的东西，一般来说，程瑶并不会沾嘴。
  不过上人家来做客，人家是客气，她并不好直接那么说，不然会让人觉得没礼貌。
  她跟黄家，还没有关系好的那个地步。
  是以，该客气的还是得客气。
  “哎，我这就去。”铁春兰很有眼色，知道两人这是有话要说，便把空间留给了两人。
  自己上厨房端茶倒水去了。
  其实程瑶对铁春兰这个姑娘也很好奇，所以忍不住问，“黄嫂子，这是你妹妹啊，长得挺好看的，瞧着也和气。”
  程瑶客气地夸了一句。
  然而，这话若是在别人身上或许对方会挺高兴。
  可是搁铁冬梅这儿，却有几分不高兴。
  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，毕竟她这会儿心里还忐忑着，不敢给程瑶使脸色。
  “是的，是我的妹妹。长得挺好，就是可惜这么大年纪了，还没嫁出去，你不知道，我家里爸妈都快愁死了。”
  闻言，程瑶眉头一挑。
  瞧铁春兰那模样，好像有二十五了。这年头在农村，十八岁就可以结婚了，正常也都是这个年纪。
  城里要稍微大一点，但一般也是在二十岁左右就结婚。
  然而，这是在农村。
  那铁春兰年纪更是到了二十五。
  不用想，程瑶就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问题。而这显然是人家的私事儿，程瑶并不打算问。
  同时她还从铁冬梅的话里，感觉到铁冬梅对铁春兰的不喜，两姐妹的感情应该不怎么样。
  否则不能在她这个没什么交情的面前说起亲妹妹的短处。
  除非对方是想要她介绍合适的对象。
  显而易见，铁冬梅的目的并不在此。
  当然也可能是对方也只是随口说了那么一句，并不是存心。
  但就是在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东西，才更显然有问题。
  程瑶没有探究，转头就把话题引到了黄嫂子身体上。
  “黄嫂子，你最近感觉怎么样？我瞧你脸色不太好看，我觉得你应该多出去晒晒太阳。”
  晒太阳不仅可以杀菌消毒，还可以促进一些营养物质的吸收，更别提看到春光明媚的太阳，会让人心情好。
  可是，铁冬梅却不这么认为。
  没生病之前，她天天上工在地里劳作，烈日暴晒，一把汗水，一把泪，天天累成狗。
  现在有机会风吹不到，雨淋不到，还不用站在烈日底下晒，她才不愿意上外头去。
  整天躺在床上多好，还顿顿有人伺候。
  这简直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。
  所以，让她出去是不可能的，尤其是她现在腿脚没力气，根本下不了地。
  “程知青，最近太阳太烈了，我且等过些天太阳温和些。”铁冬梅不好直接反驳，于是拿话敷衍。
  身体是别人的，程瑶也不好多说些什么。
  别人不愿意就不愿意呗，反正生病难受的又不是她。
  瞬间，程瑶改变了自己之前的想法。
  她已经可以肯定，铁冬梅身体上是真的没什么问题，都是一些小毛病。
  即便是现在下不了地，一个是心里上的原因，一个是因为对方在床上躺了太久的缘故。
  “黄嫂子，我瞧你精神头还不错，你好好休息，我寻黄奶奶说会儿话。对了，我还带了些东西过来，你可千万别舍不得吃。”
  程瑶说了几句话之后，就告辞离开了铁冬梅的屋子。
  离开的时候，铁春兰正好端着茶水过来。
  “程知青，程知青？你怎么走了？”铁春兰很诧异，这才没多会儿的功夫，程知青怎么就打算走了。
  程瑶赶紧解释，“没走没走，我跟你姐姐说完话了，去找黄奶奶说会儿。”
  说着，走到铁春兰的跟前，接过了对方一直端着的水。
  “谢谢。”
  铁春兰一愣，“您是在是太客气了。”铁春兰觉得这位程知青可真是一个不错的人。
  为人客气不说，人又漂亮，还有一副好性情。
  要是她长成这副模样，怕即便是受了那一遭，也有的是人愿意上门求娶。
  然而，她不是。
  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，顶多也就长得清秀点，着实算不上一个好看的姑娘。
  “春兰？我可以这样叫你吗？”方才她听黄嫂子是这么喊对方的，估摸着对方叫铁春兰。
  “当……当然可以。程知青，你有什么事儿吗？”铁春兰见程知青还没走，倒像是有话要跟她说的样子。
  程瑶犹豫了一下，最后还是把蹦跶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。
  上次马娟那一遭，她就已经受了教训。
  这次还是算了吧，别惹麻烦伤身，不然的话，黄嫂子或者黄家其他人，甚至是铁春兰都会嫌她多管闲事。
  没得做点好事，还惹得一身骚的。
  且随缘去。
  “没什么，我就是有点事情想跟你说来着。”程瑶立马换了个话题。
  “你有空的话，就让你姐姐多晒晒太阳，这样对她的身体有好处。”程瑶说了几个有助于身体恢复的注意。
  完后才跟对方告别，去找了黄奶奶。
  “黄奶奶，我去看过嫂子了，我瞧嫂子的状态还是很不好，我前些天想起一个医术不错的大夫，我觉得您可以带黄嫂子去看看。”
  黄奶奶听了程瑶的话，大喜。
  “是真的吗？在哪儿？”黄奶奶连声问。
  “是市里的，地址我写在了纸条上，您有空就带嫂子去吧，越快越好。”但凡是生病的，总是早发现早治疗早好。
  因此，程瑶希望对方尽早去。
  “又是市里的？”黄奶奶带着迟疑，上次市里的医院她也不是没带着儿媳妇去，可是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。
  这会要真去，能有效果吗？
  对此，黄奶奶抱着迟疑的态度。
  “是市里的，对方姓陈，一般喊他老陈大夫，医术很是不错。他上了年纪，早就从医院退休不干了，现在也就是接诊几个认识的人。”
  程瑶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位老陈大夫。
  一边说，一边拿出了装在上衣口袋的写着地址的纸条，递给黄奶奶。
  黄奶奶接过一看，住哪儿哪儿的地址写的一清二楚。想来程知青是费了功夫打听的。
  黄奶奶很感动。“程知青，真是谢谢你了。等我明儿个去大队长那里借了牛车，请了假，开了介绍信。我就带着冬梅去。”
  不管如何，黄奶奶还是想尽量让儿媳妇好起来。
  所以，她愿意带着儿媳妇尝试。
  希望，这一次真的有用。
  “嗯，那就好。天快黑了，我就先走了。”程瑶打算离开，走快走到门口了，忽然又加了一句，“要是实在不认得路，就叫上我。我这两天都不会去山上打猎。”
  本来这个事情她是不打算掺和的，可是她忽然想起了那位思念女儿的芳姨。
  而且黄家人去市里也是人生地不熟，由她这个熟人带着，倒是更加方便。
  当然，还有一个问题是，老陈大夫并不是什么病人都接的。
  她这个熟人带过去，黄家人才不会被拒之门外。
  尤其是最近几个月，外头实在是乱的很。
  怕是老陈大夫为了安全，都不愿意看病接诊了。
  还别说，市里的老陈大夫最近几个月就是这么做的。
  自从一条胡同里的一位老伙计被抓走批之后，他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游街的人，赶紧收了心，不再接诊。
  每天除了必要的外出，都是大门紧闭，在自个儿家里种蘑菇。
  这几个月下来，老陈大夫都感觉自己胖了好几斤。
  完全是闲的。
  这回若是没有程瑶熟人上门，他还真不会接诊黄嫂子。
  话说回现在。
  程瑶离开黄家之后，趁着天色未黑透，就在大队里转悠了一圈，听了好一会儿东家长西家短的。
  这充满烟火气息的大队，让上山住了许久的程瑶感觉自己又重回了人间。
  然而，在走到旧知青点这边，却发生了点儿意外。
  本来程瑶是看见旧的知青点，就打算绕道走。
  结果刚转头没走两步，好死不死的就看见了叶博文正好从不远处走来。
  她打算直接转身离开，可是这里却只有一条路。
  程瑶：这就尴尬了。
  叶博文再看见程瑶身影的那一刹那，眼神瞬间亮了。
  他生怕程瑶忽然离开，于是三步并两步快步上前。
  “程知青，好久不见。”
  来到程瑶跟前，叶博文定定地瞅了程瑶几秒钟，这才开口打招呼。
  程瑶：嗯，确实挺尴尬的。
  “呵呵，叶同志好。”程瑶回了一句，就打算离开。
  然而，难得见到程瑶的叶博文，却不会轻易让程瑶这般顺利离开。
  “程知青，你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？”见到程瑶对他避之不及的他态度，一种难以言说的委屈涌上叶博文的心头。
  这种情绪，对叶博文来说实在是太陌生。
  以至于他想做些什么，把这种控制不住的情绪发泄出去。
  程瑶挑眉，“哦，大队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叶同志都这般惊讶。”程瑶自然是以为对方说的是大队里的事情。
  然而，叶博文指的却不是这个。
  叶博文盯着程瑶的眼睛，到嘴的话，还是没说出口。
  “没什么，就是大队里的一头大肥猪死了，大家伙都很心疼。”他怕自己告诉程瑶，他已经跟苗小凤在一起，本来就对他反感的程知青，更是连看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碍眼。
  程瑶：“……”
  “哈，我知道了。多谢叶同志告诉我这个悲伤的消息。”
  此时此刻，程瑶的内心都要笑疯了。
  哈哈哈，大肥猪死了，是一件大事儿。
  她还以为什么奸情人命呢。
  一头猪死了的事情，也值当叶博文专门对她说。
  原来这个叶博文，其实是一个逗比。
  叶博文可不知道，自己的原本的形象，瞬间坍塌一地。
  他在自己说出口大肥猪的事情后，都羞得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。
  连脸都红了。
  不过程瑶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叶博文的身上。
  “叶同志，我得回家了，再见。”
  此时的叶博文只想挖一个坑，把直接埋进去。
  哪里还有那心态跟程瑶搭话，是以只是轻声道了句，“再见，程瑶。”
  在说道程瑶这两个字的时候，缓慢而柔情。
  似乎里头含有千万种情义。
  程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，赶紧不着痕迹地抖了抖自己的胳膊，然后略过叶博文，快速离开。
  眼瞅着程瑶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不见，叶博文只感觉自己的心却了一块，空荡得厉害。
  他告诉自己，这是最后一次为程瑶失态。
  以后。
  以后他一定会控制住自己的心，让自己的心不再围为程瑶疯狂跳动。
  直到回到家中，程瑶才缓过劲儿来。
  叶博文黏在她身上的眼神，也实在是太让人不舒服了些。
  好在考古队只是临时出差，她先前在牛棚里遇到贺成兰他们的时候，有听到考古队的工作进度。
  回忆了下当时说的时间，嘿，这考古队待在红星生产大队的时间，也就只剩下一个多月，不到两个月的时间。
  也就是说，她再上山闭关一次，下山回来的时候，说不定对方人已经走了。
  想到这里，程瑶不由觉得天都蓝了，水都清了。
  大队里的其他追求者，早就被她所谓的未婚夫吓得不再敢有动作。
  也就这个叶博文，知道她的底细之后，反而更加难打发。
  对程瑶来说，不多久之后就能甩脱叶博文这个牛皮糖，实实在在是一件令人值得开心的事情。
  黄家。
  黄奶奶得了程瑶的消息，立马召开了家庭会议。
  说是从程瑶哪儿得知了一个医术很厉害的大夫，在市里。她打算后天就带着铁冬梅上市里看病。
  黄奶奶的这个消息，直接把黄家人炸得险些回不过神来。
  说实在的，铁冬梅病了这许久，连她自己都安排上后世了，结果现在老太太说还不愿意放弃医治。
  黄家人，尤其是黄老大媳妇，心里很是不愿意。
  上次去市里就花了好大一笔钱，这次还去，岂不是要把家底给掏空了？
  再过几天小学可就开学了，她还指望着把孩子们送学校去学习呢。
  结果现在老太太要把钱都用在铁冬梅那个无尽的大窟窿里面，这让她如何愿意。
  可是，这话不能明着说。
  “妈，咱们家里钱还够吗？”老大媳妇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。
  黄奶奶明白大儿媳妇的意思，“还有，先前跟程知青借的那笔钱还有，等冬梅好了，让他们两口子还就是。”
  听了婆婆的话，老大媳妇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。
  不是拿家里的钱就成，不碍她什么事儿。
  于是老大媳妇立马变成了支持的人。
  黄老大自然是没什么异议，可在场两个人确实神色有异。
  这个人就是黄世义，还有铁春兰。
  “妈。您说这个大夫很有本事，这是真的吗？要是又没看出什么花头来，岂不是咱们又白去了一场？”黄世义想再确定一下。
  黄奶奶倒是没有怀疑黄世义别有用心，反倒是耐心回家小儿子。
  “程知青既然那么说了，想必有几分准信。咱们也不过是多话一点钱财而已，若是能换你媳妇病好了，那就是花再多的钱都是应该的。”
  钱这东西，生不带来，死不带去的。
  够用就成。
  人这一生最怕的，一是人还在，却没钱花。
  另一个就是，人没了，钱还没花了。
  反正在黄老太看来，钱不是最重要的东西。
  只要人还在，就能赚到更多的钱，钱也是一辈子都赚不完的。
  因此，她宁愿多花点钱把儿媳妇治好，也不想儿媳妇真的撒手而去。
  尤其是下头还有这么些孩子。
  没了亲妈，即便后妈是亲小姨，对他们关爱有加，那也是不一样的。
  “成，那就听妈的。我明天就跟大队长说去。”他没有拒绝的立场。
  可是……
  黄世义微微抬头看了角落里铁春兰一眼看，然而铁春兰此时低垂着眼，他并不能看到对方的任何神色。
  看他知道，此时对方心绪一定不平静。
  自从那天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，他们再也没有考虑过他媳妇，也就是春兰的姐姐病好了的情况。
  而黄世义也早已经做好了后娶铁春兰的准备。
  若铁冬梅病好了……
  黄世义心中一寒。
  而被黄世义看了一眼的铁春兰心中又是什么想法呢。
  她觉得她姐姐有一句说的没错，黄世义确实是挺好的，至少，对她确实不错。
  这些日子，但凡是两人私底下相处，嘘寒问暖，关怀备至，待她也极为细心周到。
  孩子们又跟她相处额不错，让她觉得，自己往后成为后妈，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。
  至少妯娌关系，婆媳关系不用担心。
  黄家的其他人不知道底细，也不会对她有所轻视。
  她觉得，在短时间内，黄世义乃至黄家，都已经是她眼前最好的选择。
  更别说，自从那天晚上之后，她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退路可走。
  现在的她，只能一条道走到黑，否则就是粉骨碎身。
  只是，若万一她姐姐真的被治好了，那她又该如何自处？
  铁春兰觉得，是时候为自己打算。
  黄世义这个人，她是要定了。
  不管姐姐是好是坏，她都要把黄世义抢过来。
  想必到时候，姐姐的脸色会很难看吧？
  一想到她姐姐得知真相时的表情，铁春兰就觉得有些迫不及待。
  到那时，肯定很精彩。
  铁春兰的嘴角，勾起了一抹奇异的笑容。
  真的是好期待呢。
  对于医治铁冬梅的事情，黄世义也不敢耽搁。
  没等到明天，而是当天晚上就上了一趟大队长家。
  好在现在已经将近十月份，秋收已经全部完成。
  该交的公粮也已全部上交完毕，黄世义跟大队长说明白的缘由之后，很爽快地批了条子，写了介绍信。
  不过明天牛车确实有其他的用处，后天倒是有空。
  这本来就正合黄家人的意思，因此黄世义十分满意，连连道谢。
  然而到了晚上，黄世义却是睡不着觉。
  媳妇儿真要好了，那到时候可咋办哟。
  春兰已经是他的人，让他对不起春兰，那又实在不妥。
  可冬梅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，哪怕对冬梅没什么感情，可好歹过了这么些年，没有男女之间的爱情，却也有了亲情。
  左手右手如何割舍。
  黄世义只觉得自己脑海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。
  一会儿是选择这个，一会儿是选择那个。
  后半夜，黄世义觉得自己竟然浑身发冷。
  身体壮如牛的他，立马就知道自己生病了。
  强撑着爬起来，敲开了铁春兰的房门。
  他隐约中记得，上次他给了铁春兰一点钱，铁春兰没买吃的，没买用的，倒是买了一些常用的药品。
  至于黄家，是没有这些东西的。
  所以他只能去找春兰，再者，他本来就是因为思考两人之间的事情才病了。
  这时候更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春兰。
  春兰住的是黄家原来的柴房。
  她到来之后，实在是没地方住，就给她腾了这么一间小屋子。
  屋子很小，但黄家是后来才搬来的，倒是不旧，也不漏风。
  甚至比铁家的条件都还好些，更不用跟侄子侄女们挤一张床，夜里还得把屎把尿，没个消停的手。
  反正在这儿，春兰很满意。
  这个时候，春兰也在思索着以后的对策，是以这个点她还真没睡。
  正当她迷迷糊糊打算睡觉的时候，耳边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。
  那敲门声三长一短，是她跟黄世义之间约定的暗号。
  瞬间，春兰那点子睡意消散一空。
  她赶紧点燃了煤油灯，开门把黄世义迎了进来。
  “黄大哥，你这是怎么了？”春兰还没开口说这话，黄世义一脑袋扎进了春兰的怀里。
  春来起先还有些奇怪与羞涩，可是在发现黄世义浑身滚烫的时候，她立马就意识到黄世义这是生病了，而且还发了烧。
  她连忙把黄世义扶到了自己用几块木板拼成的床上，然后倒了热水，又找出先前自己帮她姐抓药的时候，顺带买的退烧药。
  “黄大哥，黄大哥你醒醒，你发烧了，我给你喂药。”
  春兰连喊了好几声，黄世义却是没有反应，显然已经烧糊涂。她想掰开黄世义的嘴巴把要灌进去，却发现自己根本搞不了。
  于是她只好含了一口水，又把药往嘴里一方，以嘴对嘴的方式，撬开对方的牙关，把药喂进了黄世义的肚子里。
  “呼，幸好黄大哥还点意识，不然可真是麻烦了。”
  春兰很想问黄世义到底是怎么病的，可是眼瞅着对方烧得厉害，根本无法跟她说话。
  她便也只能安下心来彻夜照顾黄世义。
  这一夜，春兰没敢睡。
  一来是害怕黄世义有个万一，而来是担心她一睡过去，天就大亮。
  到时候黄世义出去的时候，若是被人碰到，可绝对说不清。
  虽然她跟黄世义也不清不楚，但她并不希望这件事情这么快被黄家人知晓。
  毕竟，这种事情对她没好处。
  时间一点一滴过去，天刚破晓，公鸡开始打鸣的时候，黄世义这才睁开眼睛。
  黄世义一睁开眼，发现并不是自己屋里。
  大脑空白了片刻，思绪才回笼。
  昨天晚上他发现自己生病，就上春兰那屋来着。
  而现在虽说他身体还有些不适，但再也没有那种浑身不适的感觉。
  也就是说，他已经退烧了。
  “春兰？春兰？”
  春兰靠在床沿上，小鸡啄米似的打盹儿。
  黄世义看了又是心疼，又是感动。
  春兰这样子，一看就是一宿没睡觉照顾自己呢。
  瞬间，黄世义的心就往铁春兰这边偏了偏。
  “春兰？”黄世义见人还没醒，赶紧坐起身伸手摇晃对方。
  春兰吓一跳，“嗬！”
  睁开眼才发现是黄世义醒了。
  “哎哎呀，黄大哥，你可算是醒了。昨天晚上你烧得厉害，直到后半夜你才退烧。”春兰一边说，一边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。
  显然是一夜都没休息好。
  “春兰，谢谢你。”见状，黄世义更加心疼了。
  “黄大哥你没事就好。”本来以前铁春兰喊黄世义是喊姐夫的，可自从那一晚之后，黄世义就要求铁春兰在私底下的时候喊她黄大哥。
  虽说他排行第二，可是在铁春兰的眼中，他才不愿意做什么老二。
  所以便定了黄大哥这个称呼。
  当然，这是私底下的昵称，在众人面前，铁春兰还是喊黄世义姐夫。
  黄世义握着春兰的小手，两人说了会儿知心话。
  外头的天色渐渐变得亮了些。
  “春兰，我得赶紧回去了。你姐怕是发现我没在屋睡觉，我得抓紧时间回去。”
  说实在的，黄世义根本不想回去，只要一回去，就要面对阴阳怪气，死气沉沉的铁冬梅。
  相比较起来，他当然更喜欢温柔如水，阳光开朗的铁春兰。
  当然，铁春兰刚开始的时候，也不是这样的。
  后来还是那一晚过后，性子才越发好了起来。
  对于春兰的改变，黄世义只觉得满满的都是成就感。
  春兰一脸不舍，“黄大哥，你赶紧回去吧，姐姐怕是要询问你。”
  她姐冬梅的睡眠一直不好。
  或许黄大哥出来的时候，她姐没发现。
  可这都这般久了，她姐怕是心中诸多猜测。
  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。
  昨儿个晚上黄世义病得这般厉害，她不能把人再扶进姐姐屋里去。
  这种事情，叫给黄世义去做就是。用不着她烦心。
  想必黄世义会维护好她，这是她对黄世义的一个考验。考验对方是不是真的值得她托付终身。
  “春兰，你别担心，一切有我。”黄世义哪能不知道春兰心中的担心。
  黄世义盯着春兰的不舍，悄声出门。
  刚一出门，迎面而来一股子清冷的凉风，吹得黄世义顿时头脑一阵清醒。
  他心中飞快思索，到底怎么解释，才能把冬梅给糊弄过去。
  好在他脑子转得快，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法子。
  而等黄世义一打开自家房门，迎接他的是飞扑过来的枕头。
  “你个死鬼，大半夜的你上哪儿去了？我等了你一夜，你知不知道？”
  铁冬梅睡眠确实是不好，黄世义出去那会儿，她正睡得熟。
  可过不了一个小时，铁冬梅就醒了。
  醒来之后立马发现她男人没在，起初她还以为对方上起夜，然而等了大半个小时，人都没回来。
  这时候，铁冬梅以为男人拉不出来。
  直到约莫一个小时后，她才终于觉察出不对劲。
  一个小时的时间，哪怕抠也抠出来了。
  更别说，她男人可能并不是去茅房。
  可恶的是，她下不了地，此时的铁冬梅才意识到自己的无力。
  一整个夜晚，铁冬梅都在等她男人。
  然而左等右等，等到天光发白，人也没回来。
  现在见她男人终于舍得回来，怒气值已经到了顶峰的铁冬梅，揪起背后的枕头，直接甩到她男人的脸上。
  黄世义进来之前早已经做好心里准备，当时伸手就接了个正着。
  铁冬梅见了更加愤怒，“你说！你说清楚，你到底上哪儿去了！！！今天你要是不交代清楚，你就别出这个门！”
  “冬梅，你生这么大的气干嘛，我昨儿个起来夜里上茅房来着，结果天太黑，我没看清楚道儿，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，直接晕了过去。这不，刚才天快亮了才醒来。”
  黄世义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。
  他不能把春兰说出来，更不能推脱到别人身上。思来想去，也就只能找到这么个听起来比较合理的理由。
  “真的？”铁冬梅狐疑，说真的，她不太相信。
  于是她忍着怒气，“那你说你摔哪儿了？过来给我看看。”
  黄世义龇牙咧嘴走到媳妇的面前，“你瞅瞅，你仔细瞅瞅，我这脑门上是不是有一块淤青？”
  “再瞧瞧我这胳膊，都蹭破了一大块皮。”说着，黄世义撸起袖子给他媳妇看。
  怕他媳妇不相信，他又给看了其他几个疼的地方。
  “也是我运气好，在外头睡一宿还没事儿。若是摔的时候是冬天，那可真就要命了。等你再看到我，估计我身子都凉透了。”
  黄世义一脸庆幸。
  铁冬梅见了男人身上的好多处伤口，才终于相信了他的解释。
  “你可真够倒霉的，上个茅房还能摔倒。怎么没把你摔进茅坑里。”
  这话，黄世义不爱听。
  “冬梅，你怎么这样想，我没事儿你不是应该高兴吗？怎么还一副我巴不得摔死的样子。我要是摔死了，明天谁带你去医院。咱妈可是说了，程知青给介绍了一个好大夫，让我们带着你去看看。”
  黄世义险些忘记这个事情还没告诉铁冬梅，赶紧把事情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。
  而铁冬梅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了看病这件事情上。
  见此，黄世义才觉得自己头顶悬着的那把大刀消失不见。
  同时心里又夸自己机灵，得亏是豁了出去弄伤了自己，不然铁冬梅这一关，可真过不了。
  幸好幸好，黄世义长舒一口气。